第81章 妖精也会跟着来

两周之后的礼拜天，早上起来，我跟史际明商量，准备带庆远和铭飞到新建成的龙山公园去玩，再顺便去干休所把新房子钥匙拿回来。老头和老太太一直在催这件事，我们得抽机会去打扫一下那房子，争取下个月就搬过去。

我把两个小家伙喊起来，正招呼他们洗脸刷牙，他们奶奶买菜回来了，进门就让我帮她算账，说她用粮票换了些鸡蛋，好像让人给坑了。

她出的题是：全国粮票十斤换八个鸡蛋，省粮票换六个。那么二十五斤全国粮票，加二十斤省粮票，应该换多少个？

我的算术比较差劲，心算算不出来，就跟庆远要纸笔。庆远却马上说出了答案：“我知道，奶奶，应该换32个。”

我吃了一惊：“儿子，你神童啊，我这刚算出来。”

庆远得意地说：“这有啥，阎阿姨还教过我更难的呢。”

于是我又犯老毛病了。可我没办法，因为我能管住我自己的身体，我管不住我自己的思想。

我一边琢磨阎知薇的“点石成金”，一边联想到她那个“听声识人”特异功能。后来我自己试验过好几次，发现了一个规律，那就是你越是对哪个人“上心”，越容易听出他（她）的脚步声特点来。尽管我明知阎知薇比史际明大了四五岁，也知道人家阎知薇集聪明美貌（聪明至极，美貌勉强）、风度高雅（相对而言）、温柔贤惠（好像是，不太确定）、能力出众、家世显赫等等优点于一身，不见得会高看史际明，但我还就是不放心她。

不过，让我心神不定的还有个原因，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史际明说呢。

到公园游玩一圈之后，庆远和铭飞在草地上踢皮球，我和史际明坐一边的长椅上看着他俩玩。史际明就赶紧解释：“庆远算鸡蛋那个事吧，是这样：那时我还在局里。五一你不是回老家了嘛，我带庆远值班，正好阎知薇也值班。赶上局长找我有事，阎知薇就说把你庆远放我这吧，我一想也是，我去局长室带着孩子像什么啊，我就把庆远……”

“得得得，”我推了他一把，“什么乱七八糟的，我听这干嘛。不是这事。”

“那什么事啊？我以为今儿你老皱眉头，是冲着阎知薇呢。”史际明莫名其妙，叹气道：“女人的心天上的云，俺这辈子是闹不明白了。”

我笑道：“好，我就叫你明白明白。”我从挎包里拿出一封信拍到了他的手上，“看看吧，我的史大哥！”

信是封志扬写来的，我收到的时间是昨天上午。

我调到嘉安以后，跟封志扬通过一段时间的信。后来她爸生病，到北京去住院，封志扬也去那里照顾她爸，信就很少了。去年我从报纸上看到封部长病逝的讣告，曾经给她在北京的临时住址写过信，她没有回音，估计是没收到。

现在这封信是封志扬从河阳写来的。说疏于联系是因为她父亲去世后，心情不好，家里的事情也比较多；前些日子刚缓过劲来，结果魏淑玉两口子打架闹离婚，魏淑玉跑来找她，她又去蚌埠帮魏淑玉的忙……等等，所以没顾上写信。接下来一段很重要，她说，她正在考虑调到嘉安来。因为她妈想常住嘉安，她姥姥家就是这边的，在北方生活一直不大习惯。等定了之后，她再写信告诉我。

史际明看完不懂：“这上头没什么新精神啊。你是因为封志扬可能要来？她不是你朋友吗，她来了你不高兴啊？”

我朝他瞪眼：“你是真不明白，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？封志扬调来了，那个妖精肯定也就会跟着来，妖精一来就会天下大乱你懂不懂。你再装傻我揍你！”

史际明迟钝的像个猪：“什么妖精？还附在封志扬身上是咋的？要来一块来？”

我使劲打他一掌：“妖精附体啊你。我说的是魏淑玉。魏淑玉要是离婚了，肯定跟着封志扬到嘉安来。你装傻都装不像！”

史际明恍然大悟，他摇着脑袋说我：“我的妈呀，这都什么联想啊！首先人家魏淑玉是‘闹’离婚，人家没真的离婚；其次封志扬只是‘想’调来，刚开始想，根本就不一定来。你说你简直就是‘咸吃萝卜淡操心’，而且操心操的莫名其妙！”说着他就继续摇那个脑袋，摇的快掉下来了。

我想想也是，可我不能认错。我就转移方向，叫着那俩儿子来看他爸变成拨浪鼓了。

庆远和铭飞跑过来，史际明就不摇了，还说拨浪鼓不好玩，你妈那里藏着个妖精，咱们抓妖精玩，看谁先抓到。

俩儿子就上来在我身上找妖精。我拉起他俩说：“找什么妖精，你爸就是个大妖精。走，找地方吃饭去！”

我们在公园的餐厅吃了午饭，又玩了一会儿，史际明就坐公交车去干休所拿钥匙，我带两个小家伙回家。快走到公园西门的时候，迎面碰见了刘毅一家三口。我们就站在那里说了一会话，三个孩子就在水湾的边上灌蚂蚁窝玩。

刘毅女儿巧巧只有两岁半，走路还摇摇晃晃，比她大一岁的铭飞就处处照应着她。刘毅的对象小孙朝我叹道：“方姐，你家铭飞真懂事，才那么点儿。以前你带他来院子里的时候，小孩都愿意跟他玩儿。”

我说：“你家巧巧也特别乖，长得还特喜人。像你，不像刘毅。”

小孙撇撇嘴：“像她爹就麻烦了。”

刘毅不干了，他说：“我现在让方姐教育好了。你说是不是方姐，我这个月没怎么缺勤吧？”

我说：“有进步，不过问题还不少。前天还是大前天，你是不是又跟高科长打了一架？”

“你说那高昌彦？那小子我跟你讲……”刘毅支使小孙：“哎你去看看巧巧，别把鞋弄湿了，刚买的。”小孙走后他才继续说下去：“方姐你以后小心点姓高的，那小子阴的狠，最不是东西了。”

微检科科长高昌彦今年32岁，瘦高个，留个小分头，戴一副白框眼镜，一脸的精明。我跟他接触不多，印象一般。不过确实有人跟我说他有点“阴”，具体怎么个“阴”法，我倒没觉出来。

我嗔怪道：“刘毅你别瞎说，有意见当面提，或者跟站领导反映都行，这样背后说人不好。”

刘毅却说：“我跟谁反映？咱站上有个主持正义的人吗？要有的话，他高昌彦也当不上科长。”

“二混子”刘毅竟然还崇尚“正义”，这让我心里好笑。我问他：“你说高昌彦不好也得有根据，不能看人不顺眼就说他不好。”

“我当然有根据。别的不说，刚才小孙也看见了，就在西门那里，你知道他跟谁在一起？跟陈静，好家伙有说有笑的，大街上就肆无忌惮呢。”

刘毅还会用“肆无忌惮”这个成语，这倒让我对他有点刮目相看。

刘毅所说的陈静，是嘉安医疗器械供应站的业务员。站里很早就有她跟高昌彦“相好”的传言。因为他是“第三梯队”的培养对象，站领导曾经跟他谈过，高昌彦矢口否认，并保证不会再跟陈静单独“接触”，那么他这次的“肆无忌惮”就不大应该了。

刘毅见我沉默，他就继续耸人听闻：“方姐你来的时间短，跟你说咱们防疫站的怪事、奇事有的是。比方老甘，他跟你一样也是转业的，可他那水平真不怎么样。他的奇闻异事更多，你要不要听，可好玩了。”

我不要听，不过我没直讲，而是转移话题：“哎刘毅，我发现你嘴里还净词儿呢，看来文化不低，你高中还初中啊？”

他说：“方姐你笑话我呢吧。我高中，恢复高考后我还想考大学呢，没考上。我以前挺进步的一个小伙子，防疫站坏人太多，把我教坏了。”

刘毅自然是在胡说八道，但让我有点没想到的是，这小子不发邪的时候，倒还能说几句人话。